第283章 寒夜苦等君不至(1 / 2)
实验室里,焊枪在金属接口那儿迸溅出星星点点的小火花,扁越人弯腰趴在智脑舱前面,那影子被拉得老长。
墨晓白又回来了,手里紧紧捏着那张被自己体温捂得发软的飞船票。这票可是他求老战友才搞到的最后一张星际移民船票呢,目的地是新开发的生态星,那里的医疗舱、恒温屋,都是为他们这种大半辈子都扎在科研里的老家伙准备的。
“老扁啊。”他敲了敲工作台的边儿,金属相碰的声音让扁越人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扁越人把护目镜摘了下来,镜片上还沾着焊锡的碎末子呢。他白大褂的前襟蹭上了机油,左手背上有一处新烫的伤,可他就跟没感觉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墨晓白手里的船票问:“你又来劝我啦?”
“不是劝。”墨晓白的喉咙上下动了动,“是求你呢。”他跨过满地的工具,走到扁越人跟前。想当年,他能扛着实验器材翻雪山,那腰杆儿倍儿直,可现在都有点驼了。“上周你咳血用的手帕还在我这儿呢,医生都说了,你要是再接触这些辐射源,肺就得烂得跟筛子似的。”
扁越人突然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还映着焊枪的光呢,他说:“二十年前在敦煌戈壁的时候,你也这么说。”那时候啊,我们就追着陨石碎片到处跑呢。你还一个劲儿地说,这紫外线强得能把皮都给晒脱喽。我可不管,就想着瞅瞅外太空来的石头里有没有啥生命密码。”他伸出手指头,很轻很轻地碰了碰智脑屏幕上蹦跶着的坐标——“王者峡谷·云梦泽”,“那时候你老说我是个疯子,结果呢,最后是谁跟着我在沙漠里啃了三个月的干馍馍啊?”
墨晓白的手指头不知不觉地就在船票边缘摩挲起来了。
他就想起1998年夏末的时候,图书馆顶楼的自习室那叫一个热啊,就跟蒸笼似的。他躲在最后一排抄量子物理的笔记呢,一抬头就瞧见靠窗那儿坐着个瘦瘦的人,就是扁越人。他正拿铅笔在草稿纸上写公式呢,阳光从他的头发丝儿中间透过来,那些个复杂的符号就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儿似的。
那时候墨晓白老觉得这扁越人啊,就像是被老天爷偏爱的。写论文永远都是第一名,做实验那误差永远都是零,就连追女生都能收到满满一抽屉的情书呢。
不过后来在可可西里的无人区,他们的越野车抛锚了。扁越人把最后半瓶水塞给墨晓白,自己呢,就舔着结霜的帐篷布说“我不渴”。墨晓白这才一下子明白过来,那些他以前以为的“偏爱”啊,其实就是扁越人把自己所有的脆弱都藏到白大褂口袋里去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啊。”墨晓白嗓子都哑了,“庄周一……他都失踪二十年了。”
“所以啊,更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扁越人把那裂了缝的眼镜摘下来,拿袖口仔仔细细地擦着,“老墨啊,那天智脑闪回的画面你也瞅见了吧,它说‘第一个接你过来’呢。”说完,他又把眼镜戴上,镜片后面的眼睛亮闪闪的,特别扎眼,“老墨,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启动星幻智脑的时候啊?
他当时举着啤酒瓶就来碰我的烧杯,还说‘等咱造出乒乓球那么大的虫洞,我就带你去瞅瞅平行宇宙的月亮’。”
墨晓白冷不丁地伸手就抓住了扁越人的手腕。
那手腕瘦得跟枯枝似的,可烫得邪乎——就像烧了一整晚那么烫。“你瞅瞅你现在成啥样儿了!”墨晓白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想当年在南极冰盖那儿,你发着40度高烧还在捣鼓光谱仪呢,我背着你走了二十里地啊。
现在呢?
你站久了都得扶桌子!”
就在这时候,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他俩一下子都愣住了。
维安抱着一摞接口协议站在门口呢,发梢上还沾着资料室的灰尘。
她先看了一眼墨晓白攥着扁越人手腕的手,又瞧了瞧他手里的船票,突然就冒出来一句:“扁教授留下。
我来保护他。”
墨晓白就把手松开了,跟被烫着了似的,还往后退了小半步。他就这么瞅着那个小姑娘,这小姑娘啊,护具老是戴得严严实实的。她才26岁呢,去年刚得了机械工程的博士学位,还老是念叨着“要跟着扁教授学最酷的玩意儿”。
这时候她仰着脑袋,护目镜推到了额头那儿,那眼神就跟实验室里刚修好的激光仪似的,亮得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