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不见君颜心亦忧(1 / 2)
消毒水那股子味儿在鼻子里就跟结了层薄霜似的,扁越人捏着试管的手指头,那关节都白了。
实验室的荧光灯啊,都连着亮了三十七个小时啦。那仪器嗡嗡响,就跟根细针似的,一个劲儿往他后脖子的神经里扎呢。这都是异能用过头落下的毛病,声带坏了之后啊,就连咽口唾沫都跟咽砂纸似的,疼得要命。
“检测范围都扩大到B区的乱葬岗了,可还是没发现庄周的生命体征。”智脑那电子音在耳边响起来,“按照丧尸化的进程来算的话,他的存活概率已经低于……”
“停!”扁越人把智脑的话给打断了,手里的试管底部“砰”的一下重重磕在操作台上,那淡绿色的试剂溅到了他手腕上的旧伤疤上。
他低着头,眼睛就盯着手腕上那月牙形状的伤疤。这伤疤啊,是三年前庄周给他挡变异体爪子的时候留下来的。
那时候庄周疼得脑门上全是汗,可还笑着说呢:“阿越啊,你看这伤疤像不像咱们在老城墙下捡到的月牙石啊?”
“他不会变成丧尸的。”扁越人嗓子哑哑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那声音就跟生锈的齿轮似的,“上回在地下避难所,他都饿了三天了,也没去碰同伴的尸体啊;上个月被尸潮围起来的时候,他宁愿割自己的手腕去引开那些丧尸……”他一把抓起实验台上的笔记本,哗啦哗啦地翻着纸页,“这些记录你都留着呢,凭啥现在说他会失控啊?”
智脑的蓝光在他的镜片上闪了闪,说道:“宿主啊,丧尸化可是不可逆的神经侵蚀呢。庄周一被尸核碎片刺穿心脏的时候,就已经……”
“行了,别说了。”扁越人把笔记本合上,手指肚在封皮上那歪歪扭扭写着“周周&阿越”的涂鸦上用力蹭了蹭。
这是庄周一用沾着血的手指写的呢。当时啊,他们刚从坍塌的超市逃出来,庄周一裹着他的外套,冻得牙齿直打颤,可还非要在本子上画那些歪歪扭扭的兔子和月亮。
也不知道啥时候,窗外的雨停了。
扁越人抬头看向实验室里唯一的那个气窗,玻璃上还挂着水珠呢,就像谁没擦干净的眼泪似的。
他突然就想起七天前离开地牢的时候,庄周一缩在铁笼里的样子。怀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血珠子顺着指缝滴到纸条上,把“去买桂花了”那几个字染得就像一团褪色的云。
“宿主,今天有访客预约呢。”智脑的提示音一下子让扁越人回过神来。他这才瞧见,实验服的前襟满满当当都是试剂渍,头发乱得跟草窝似的。
往镜子里一瞅,眼尾青黑青黑的,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刺挠得皮肤难受得很——他都在实验室里闷头捣鼓了十二天了,连洗把脸刷个牙的功夫都没有。
和访客见面的地儿是个废弃的图书馆。
一推开门,一股子霉味掺和着潮湿纸张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扁越人在门口站着,瞅见靠窗的木桌子旁边坐了个人影。
这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呢,袖口却沾着暗褐色的血渍——跟庄周一贯穿的那件长衫一模一样。
“墨晓白。”扁越人喊他,嗓子哑得不像话。
对面那人没动静,连头都没回一下。
一直等到扁越人走到桌子跟前了,他才慢悠悠地转过脸来。
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的,下颌线在昏黄的光线里显得特别锋利,可那双眼睛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透着股子乖戾、阴鸷的劲儿,还藏着点病态的兴奋,就像盯着猎物的狼一样。
“我还以为你要在实验室里关到天荒地老呢。”墨晓白开了口,手指关节在桌上的玉笛上轻轻敲了敲。
那可是庄周一的笛子啊,笛孔边缘有一圈淡粉色,那是庄周一老咬着笛尾思考问题的时候留下的唇印。
扁越人喉咙发紧,感觉嗓子眼儿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玉笛,脑海里就浮现出三天前智脑扫出来的画面。在地牢里,庄周一身狼狈,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可手还紧紧摸着这笛子呢。他的手指头肚啊,来来回回在笛孔上蹭,就好像摸着啥稀世珍宝似的。
“哼,让你失望喽。”扁越人猛地拽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那动静可不小,桌子角都“哐”地一下撞到墙上去了。他没好气地说:“咋的,特意打扮成他的样子,就为了说这么句话啊?”
墨晓白笑了笑,手指顺着玉笛的纹路,慢悠悠地摸来摸去。“你猜猜,我这半个月都在查啥呢?”说着,他突然伸手抓起桌上的纸团,一下子甩到扁越人跟前。
那纸团散开了,是一张发黄的纸条,上头写着“去买桂花了”这几个字。血渍把字都晕开了,“桂”字的木字旁都快看不出来了。
扁越人一下子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知道,这纸条就是当初庄周怀里揣着的那张啊。
“城墙上啊,他可是喊了你十七遍‘阿越’呢。”墨晓白的声音轻轻的,就跟一声叹息似的,可这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人。“还有乱葬岗那儿,他手里攥着半本《齐物论》,就那么跪着,一跪就是三天啊。你瞧瞧,他指甲缝里全是泥和碎骨头。”墨晓白说着说着,突然身子往前一倾,靠近了扁越人,眼尾都有点泛红了。“你知道他最后说了啥不?”
“他说‘阿越最怕黑了,我得撑到他来接我’。”
这时候,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味儿一下子就冲进鼻子里来了。扁越人脑海里全是庄周的样子。他记得啊,庄周特别怕黑,以前每次走夜路的时候,都得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才行呢。还有啊,庄周老是念叨着“阿越的手最暖和啦”,一到冬天,那冻得红通通的手就直往他袖口里塞。还有在地下车库的那天,丧尸群一个劲儿地撞门,那声音大得啊,震得头顶上的灰尘直往下掉,可庄周呢,还笑着对他说:“阿越啊,等咱们出去了,我给你买十斤桂花糖呢。”
“行了,别说了。”扁越人努力按住自己发颤的手背,“你到底想干啥?想跟我说啥?”
墨晓白往椅背那儿一靠,手指头轻轻敲了敲那张纸条,说:“我就想告诉你,他直到死,心里都护着你那点儿希望呢。”说完,他的眼神就从扁越人的手腕上那个月牙疤扫了过去,接着又说:“可是你呢?你就缩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啊。”
扁越人“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蹭出特别刺耳的声音。他嗓子干疼得就像要冒烟儿了似的,可还是哑着嗓子吼道:“你以为我不想去见他啊?我在找能抑制尸核的办法啊,我在……”
“找办法?”墨晓白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笑声里都透着一股疯疯癫癫的劲儿,“那你倒是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呢?”说着,他抓起玉笛朝着窗外指去,“是在乱葬岗啃腐肉呢?还是在下水道里吃残肢呢?又或者是……”
“闭嘴!”扁越人一拳就砸在了桌子上,这一下,震得那玉笛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墨晓白的手边。他瞅着对方眼底那满满的恶意,冷不丁就想起庄周一以前讲过的话:“墨晓白这人啊,瞅着文质彬彬的,实际上心里头藏着坏呢。”
眼巴前儿,这股子坏劲儿,就像刀似的正对着他的心口窝。
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水珠顺着窗户框子往下滴答,在木头桌子上溅起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
墨晓白拿起玉笛子,搁在嘴边轻轻吹了个音儿——吹的是《桂花落》,这可是庄周一最喜欢的曲子。
“你知道我为啥找你不?”他把笛子放下,手指头肚儿在笛子上的划痕那儿蹭了蹭,“因为我冷不丁觉得……”他抬眼睛看向扁越人,那眼神就跟烧红了的针似的,“你和他呀,真像一对苦命的小鸳鸯。”
扁越人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手指甲差点就扎进手心里去了。
他瞧着墨晓白身后那一片雨帘子,就想起地牢通气小窗户外头的雨,想起庄周一缩成一团护着纸条的模样,还想起智脑说的那句“存活概率低于……”
“他还活着呢。”扁越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知道,他还活着。”
墨晓白没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