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静水流深?黄雀在后(2 / 2)
三娘子还没从看到裴湘月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当下只觉得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大半。
“你先看看这封信,我今儿要在你这儿住一宿,咱们一会儿有的是时间好好聊。”裴湘月自然能明白三娘子此时此刻的心境,她是在昨儿晚上收到6承廷快马加鞭送来的请函的,她猜到6承廷应该是瞒着三娘子的。
说句实话,当时她和6承安和离的时候两人没有怨没有恨,甚至还平心静气的坐了下来一起吃了一顿酒。开的是当年裴湘月嫁妆里的几坛女儿红,配了清粥小菜,是6承安喜欢的甜酱口味。
在裴湘月的记忆中,那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相聊甚欢的,6承安说,若有来世,他希望自己可以不要投胎贵门,若能做个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潇洒剑客,扶弱锄强,快意人生,便是他一生所愿。
裴湘月便问,那让你一直默默牵挂的那位姑娘呢?然后6承安便给了裴湘月一个信封。
信封是不曾上了火漆封口的,裴湘月当时不解,可6承安却和她说——如果有一天,二弟没有顺利的承袭爵位,又或者母亲不依不饶的话,这封信,就劳烦你送去给二弟或者许氏,这也是他能给那个女子的最后一点依靠了!
裴湘月不解,虽收了信,却还是忍不住问6承廷的用意。
6承廷当时只是笑笑,烈酒下肚,他咳得面红耳赤,却豪迈不羁,惬意自在好不快乐,“二弟被祖父送去军营的时候我就知道将来能代替我掌管侯府的人只有他。若我身子硬朗,无病无灾,这一生,有他这样一个可以明着暗着较量的亲弟弟,一定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偏偏我是个病秧子,所以你知道么,这几年,有好几次,他6承廷是抓住了父亲和我的把柄的,可我知道,对着当时还是太子爷的皇帝,他瞒而未报。这样的对手,让我这个世子爷如坐针毡啊,我何德何能可以坐享侯府荣华?就因为我是嫡出,又是长子?可分明他才是更适合的人选。这信是我亲笔写的,白纸黑字,把世子之位传给昱哥儿,宣氏也是生不逢时,如果当年她能再狠一点,我就会更艰难一些。所以月娘,你别以为宣氏是枉顾了你们的友情,宣氏……是个念旧情的,不然当年她完全可以把云英的事……把云英的事公布与众的,那我们靖安侯府就……”
一坛女儿红,一场解忧梦。
裴湘月还记得,6承安喝着喝着咳嗽的声音就渐渐轻了下去,呼吸声却隐约重了起来。后面的话,他说的断断续续毫不清晰,不过可惜的是裴湘月当时一颗心是全吊在了手中的信封上,关于6云英的事,她连一个字都没有多问。
“这是……”就在裴湘月思绪渐远的当下,三娘子已稳稳的从她手中接过了信封。
“世子爷临终以前已把世子之位传给了昱哥儿。”
一屋子人鸦雀无声,长房佟氏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津津黏糊糊的握了一把热汗。
今儿完全就是来错了啊,之前以为6云英是个可以运筹帷幄的,谁知根本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裴湘月,你……”6云英面露凶光,可话没有说完,老夫人已经冲到了前面。
“月娘,你已经不是我6家妇了,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老夫人看着还算沉得住气,可从三娘子手中把信封抽过来的时候,腕子却抖得厉害。
“老夫人。”裴湘月恭敬喊了一声,“我今日来,是受了世子爷之托,并非以6家妇人自诩。”她说完,很机敏的拉着三娘子就往边上站了站。
屋子里全是老夫人哆哆嗦嗦拆信封的声音,无奈那信封里头就一张孤零零的信纸,老夫人力气之大,差一点就把信纸给扯破了。
白纸黑字,短短的一句话,笔锋苍劲,墨染无声,那一笔一划,确实出自6承安之手,是6承安惯写的柳体。
信上书——二弟6承廷嫡子6谨昱天资聪明,性格刚毅,能成大器,择其承袭靖安侯世子之位,以正家风,光耀门楣。
老夫人的手抖着,信纸从她的指尖滑落,飘飘荡荡的就落在了透着寒光的玄石地上。
“不可能!”忽然,老夫人戾眸紧盯着裴湘月,声音沙哑的冷笑道,“你说,你给安哥儿下了什么毒蛊,他明明是要和你和离的人,他一颗心就从来不曾放在你的身上过,月娘,我知道你恨他,可是你扪心自问,我们6家,我这个婆婆是不是待你不薄,我待你不薄啊……”老夫人说着一双手就直直的向着裴湘月的脖颈处伸了过去。
三娘子吓坏了,连忙冲过去要拦,谁知老太太整个人就如同失心疯一般,不管不顾的掐住了人就死死的不松手了。
三娘子只觉得嗓子眼儿一紧,张着嘴顿时就喘不上气来。
周围乱成了一团,有人往后退,有人往前冲,三娘子眼冒金星,不过眨眼的功夫,老夫人那留得长长的指甲好像已经掐进了她的皮肉里,隐约间,一股血腥味就在空气中漫开,三娘子甚至能感觉到被老夫人掐着的地方有粘稠的东西顺着她扬起的脖子缓缓滑落。
“母亲,您快松手!”
“祖母,你放开,你放开母亲!”
“快松手……”
耳边,层层叠叠交错响起的是6云姗的尖叫声,仪姐儿的哭声和裴湘月的急呼声。
三娘子只觉得脖子那里疼的厉害,心肺憋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一般难受万分。
忽然,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人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空气顿时猛的灌入了三娘子一直张着的嘴里,但她根本来不及好好的喘一下气,只感觉眼前一黑,径直就晕了过去……
三娘子醒来的时候,视线所及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顶绡纱帐和宽帷幔,她眨了眨眼,恍惚的撑起了手肘坐了起来,正想开口喊人,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药香和墨香夹杂在一块儿,三娘子仰起头,却见一道素白清亮的锦绣之色已缓缓的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裴……”不过才堪堪的了一个音,三娘子就感觉脖子这里隐约有些紧。
“你可知,你家老太太那手若是再用力半寸,你这个嗓子就要彻底废了。”说话的是裴一白,面若朗月,目沾狡黠,笑得温润如玉。
三娘子一愣,却见裴一白已自顾自的拉过了她的手,一边漫不经心的把起了脉,一边悠哉道,“要我说,男人上阵杀敌一个不慎也不过就是伤筋动骨,可你们女人这一吵架,怎么都和索命阎王似的。”
三娘子闷声一笑,刚想张口,就立刻收了裴一白一记白眼,“不准大声说话,不然你这嗓子以后要给奶娃娃唱歌估计都费神。”
她一听,连忙合上了嘴,然后正襟危坐的任由裴一白给自己号脉。可是脉还没把完,门口就有了动静,进来的是一脸焦急的裴湘月。
“醒了吗?哎呦,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一见三娘子正靠坐在床头,神色也还算不错,裴湘月便是双手合十的拜了拜,然后快步走到了床边关切的问裴一白,“这么样,三娘子这嗓子应该没坏吧。”
“只要她乖乖听话,这两日都不要大声费劲的说话,这伤会慢慢恢复的。”裴一白说着又看了一眼自家姐姐,打趣道,“看来给6家做媳妇可是个危险的事儿,还好大姐你如今是脱离苦海一身轻了。”
“呸!”裴一白话音刚落,背上就挨了裴湘月一掌,“你别仗着自己和三娘子熟就口无遮拦的,她如今可是靖安侯夫人,哪儿容得你这般没规矩。”
三娘子连忙干干一笑,刚想做个和事老,却被裴一白抢了先。
“侯爷夫人还不是被逼得和个泼妇似的与人大打出手!”裴一白冷笑一声,却是满脸的无奈。
裴家当时对裴湘月的和离是颇有微词的,可是从头至尾,裴一白却一直都是站在长姐这一边的,后来他甚至放了话,就算到时候家里人碍于颜面不愿对长姐有所担当,他也会凭一己之力护着裴湘月此生安枕无忧的!